陽光透過枝葉灑下，露水墜落，癢癢的。紫寧睜開眼睛。

新的一天開始了。

阿萊還在睡，九舞不在附近，紫寧盤腿坐好，開始念誦咒語。

念誦咒語的時間，是紫寧最為平靜，思路最為清楚的時候。

修行到底是為什麽呢？原先他就為了完全掌握的師傅的傳承，後來他希望更有力量，能自己掌控命運，不被人擺布，現在他發現強大的力量只會帶來毀滅。力量越大，欲望越大。

一個一個咒語念過去，奇怪的是現實中的困惑反而讓他對咒語的理解深刻了許多。

師傅，我到底該怎麽做，您到底想讓弟子走什麽樣的路呢？

九舞終於回來，她不知從哪裏搞來兩個竹簍，紫寧不用猜都知道裏面肯定是那些吃的靈藥靈果。

她恢覆了學院裏那天真活潑的樣子，對昨天的事一字不提，“背上它，讓我們出發吧！”

她一手叉腰，一手指著莫幹山方向，“是時候大幹一場了。”

紫寧點點頭，將之前的一切壓在心底，他相信只要走下去，總會找到路。

阿萊有心拒絕，但是他知道，自己一個人回去只會更加危險，能不能走出百萬群山都是問題，和九舞他們一起行動，反而安全一些。

就這樣三人上路了。

幾天的時間，九舞帶著他們走的很慢，因為她要邊走邊吃，煉化那些靈藥。中間他們遇上很多修者，但是九舞稍微展露一點實力，他們都乖乖繞道。

“要不是看在紫寧的面子上，你們早就死翹翹了。”九舞每次都揮著拳頭嘟囔著，給對方留出逃跑的時間。

阿萊這幾天也漸漸從陰影中走出來，開始講他們的遭遇：“我們之前已經到了莫幹山，後來為了擺脫江宇他們，才離開的，只是沒想到……”

張擎他們最初一行十八人，都是道一學院的武院的平民子弟，其實也就是平時跟九舞走的比較近的。他們沒有什麽勢力和背景，他們求的也不多，只想來長長見識，碰碰運氣。

沒想到剛到莫幹山外圍，他們就誤入一個遺跡，然後發現了一把天級法器。很快，引來很多人，其中有他們道一學院的，也有其他勢力。

“其實法器我們也沒想占有，當時就交給了那個姬道元。”

“武院的最年輕的天人姬道元？”

“嗯。但是沒想到，中間出來一些天元學院的人，姬道元拿到法器就撇下我們，一部分天元的人去追他，剩下的一部分就開始追我們。”

“這姬道元真不是東西。”九舞罵道。“他們知道法器不在你們手中為何還追著你們不放？”

“因為我們還有另一個東西——鑰匙。”

鑰匙？

原來在莫幹山山腳下一塊石碑，上面暗示修者可以在山上得到一種“可變的鑰匙”。

“據說，這就些鑰匙就是獲得莫幹山最大機緣的憑借。”阿萊繼續說道，“張老大不知因為什麽，竟然得到一枚鑰匙。他把鑰匙藏了起來，但是卻走漏了的消息，連姬道元都不知道，江宇卻知道了。”

“可變的鑰匙？”九舞驚訝，顯然她也不知道。

張老大很信任他們這一群人，一早就告訴了他們鑰匙的事，他們經過商議，決定將鑰匙交給學院，換取其他好處，然後便離開莫幹山。

江宇一行人還在追擊，但是他們也沒太在意，反正法器都不在了，他們相信不會有大麻煩，所以就邊逃邊等道一學院來人。

“可是最終沒有人來，江宇他們則露出獠牙，逼問鑰匙的事。”阿萊語氣悲戚，“張老大知道事情不可挽回，即使交出鑰匙，也不一定能活命。所以我們就邊戰邊逃，同伴們陸續被殺害。然後就遇到了你們。”

紫寧和九舞目光相遇，明白了這問題的關鍵。

“當初是誰去聯系的道一學院？”

“楊雲！”阿萊恨意滔天地說，“這個雜碎，虧我們還把他當兄弟，他一定是天元的奸細、走狗！”

當初就是這個楊雲主動請纓要去找道一學院的人的。

紫寧沈默，他忽然想起來院長對他試探，還有臨行前辰星師兄的話。這次莫幹山之行，類似這樣的血腥場景不知道還有多少啊。

最後，他們翻過了當時九舞遙遙指給紫寧看的那片山。

紫寧終於見到了莫幹山，確切的說是已經看不到樣子了。原本莫幹山所在的地方已經完全被濃霧覆蓋，翻滾的濃霧遠遠望去仿佛是通天之河，從天穹傾瀉而下，覆蓋了整個莫幹山區域，足足有千裏之廣。

太震撼了！

紫寧被眼前的氣勢震懾住了！

莫幹山，傳說是由一柄神劍化成的，後來大能之士，將自己的傳承和機緣留於山內。大能以山為基點，布置大陣，聚天地精華，凝萬物之靈氣，積累長久歲月，現在終是陸續開啟，這其中蘊含的威能不可想象，當然機緣之大也難以想象。

“我們當初第一次見到時，足足呆立了半天呢。”阿萊雖然見過一次，但此刻依然感到十分震動。

隨著接近莫幹山，周圍的人漸漸多了起來。在莫幹山濃霧外圍現在幾乎要發展出小城鎮了，到處都是人影，各式各樣的修行者。

九舞一行人到來，引起很多人的註意，不過倒是沒有什麽人來找麻煩。

“我們直接上山。”九舞決定。

很快他們就來到濃霧的邊緣，九舞停下腳步，仔細觀察起來。

“這霧氣有什麽特別之處嗎？”阿萊問道。他想了想接著道：“進到山裏，霧氣比較稀薄，雖然無處不在，但是並不怎麽影響視線。可能是我境界低微，感受不到吧。”

“有特別我們也不用怕。”九舞冷哼一聲，第一個走了進去，顯然她發現了什麽，只是沒有明說。

紫寧和阿萊也隨著進去，一步之隔，他們已經正式進入莫幹山範圍了。

山上已經有很多路，都是近期被來來往往的修者踩出來的，除了一些大樹，周圍的雜草植物都被清除的很幹凈。

“蝗蟲過境一般。”九舞道。

阿萊嘆了一口氣，道：“沒辦法，山的上面陸續開放的新區域都被各方大勢力把持，普通的散修根本不能上去，所以很多人就一直在被舍棄的區域反反覆覆地搜索，哪怕找到一丁點好處也就值了。”

九舞卻沒什麽顧忌，一路向上。

很快他們就見到了一塊巨大的青石碑。

“用一把可變的鑰匙

打開那房子

無言的雪在其中飄動。

你選擇什麽鑰匙

往往取決於從你的眼睛

或嘴或耳朵噴出的血。”[保爾·策蘭《帶上一把可變的鑰匙》，北島譯]

這青石碑造型自然，顯得滄桑古樸，不知經歷了多少歲月，字中都已長滿了青苔。

九舞繞著石碑走了幾圈，剛準備叫紫寧他們出發，卻發現紫寧居然看著石碑在楞楞出神。

“看來紫寧有收獲。”九舞心想。

“咱們在這休息一下，然後再繼續上山。”九舞對阿萊說，她嘆了一口氣，又道：“當初不是叫你們不要來嘛。”

阿萊神色頹唐，當初在道一學院九舞就跟張擎等人說過，不要來莫幹山蹚渾水。

“張老大覺得可能沒有那麽可怕，而且，周圍幾乎所有的同門都來了，所以我們……”

九舞發現阿萊已經有黃級後期修為了，看來這段時間在莫幹山逃命，也讓他修為提升不少。

“諾，這個給你。”九舞拿出一本薄薄地小冊子。

“這是？”阿萊接過去一看，《始拳決》。

“你跟我這麽久，如果沒在這裏遇到你也就罷了，既然遇到了，你幫我做事，我自然要提供些好處。”

“老大……”阿萊感動的不行。自從張擎不在了，他就改叫九舞老大了。

“好了，別磨磨唧唧的，你修為強點才能更好的幫我。你就是太軟弱，總是希望有個人帶著你，但是你要知道，有些路只能自己走，有些關只能自己闖！”九舞有些嚴厲地說。

阿萊也明白自己的弱點，但是他有些膽小、怯懦的性格，真是很難改。

“好了，不用想太多，先把功法記下，有不明白的及時問我……”

在九舞和阿萊交流的時候，紫寧一直盯著那石碑。

他似乎陷入了一個玄妙的狀態，到後來他雙眼開始流血。在他眼中那高大的石碑，蕩出一層層綠色的漣漪，化成一個個類似咒文的符號，石碑內部似有似無地低沈的聲音，通過眼睛的捕捉，終於他漸漸地“聽到”了，那是一個咒語——唵！

“萬事萬物都有兩面，是正也是反。”紫寧的師傅講過，“這‘唵’可以讓人保持清醒，也可以讓人沈睡，既可以展現真實，又可以制造迷幻……”

這石碑中傳出的波動，就是與紫寧常用的保持清醒之用相反，是那讓人沈湎的另一面。

咒語可以作用到萬事萬物，人的意識自然也不例外，不過意識太縹緲，紫寧對它的理解還很模糊，他只能將“唵”粗淺地用到自己身上，而現在他終於受到啟發，對這個咒的理解加深了一大步。

紫寧閉上眼睛，再次睜開，竟然從眼中若有若無地傳出一絲波動，那是咒的波動。

一片樹葉緩緩飄落，紫寧一伸手，接住了它，“原來是這樣。”

紫寧結束了短暫的頓悟，阿萊看到他血淚猙獰的樣子嚇了一大跳。

“看來小紫寧收獲不小吶！”九舞道，她明顯感覺紫寧不一樣了。

或許這也是機緣之一，有緣人可得。這石碑莫幹山開啟就立在這了，無數人駐足觀摩，但是唯有紫寧獲得一絲啟迪，不得不說確實是機緣所至。

莫幹山上面是什麽情況呢？

原來在山的高處是無比濃重的霧氣，在濃霧籠罩的區域，沒有人可以涉足，而濃霧在慢慢向上消退，消退後的地方霧氣逐漸稀薄，而霧氣越單薄，對修者的阻力和壓制也就越小。

所以各方勢力的高手，都是沖在最前方，任何資源他們率先收取，這一部分資源價值極大，任何一方都不能落後。

在他們之後就是核心弟子們，他們人數眾多，雖然莫幹山十分巨大，但各方勢力也會經常遇到，一旦有發現必然有沖突，這個範圍也就成了各方摩擦最為激烈的地方。

在各方勢力核心成員分散的區域，有兩人在九舞他們剛進入莫幹山範圍時就得到了消息，他們就是歐陽楚河和江宇。

他們二人身份都不一般，而且眼線眾多，刻意關註下自然早早得到了消息。

“你們終於來了，這次就讓我好好招待你們。”歐陽楚河冷笑。

另一邊李叔則對江宇道：“公子，當日那名咒師和那個少女進莫幹山範圍了。”

江宇眉頭一挑，道：“繼續關註，他們都是道一的人，而且那個少女的身份貌似很不尋常。”

九舞他們一路向上，到了一定高度之後發現周圍的氣氛完全不同，不像之前所有人自顧自地搜尋，除非有東西爭奪沒人出手；這裏卻不一樣，沒人獨自行動，都是一隊一隊的人，見到任何其他人都表現出明顯的敵意。

“這些人好可怕……”阿萊弱弱地說。

“哼，怕什麽，我們繼續向上，不過不用急著去最前面，”九舞道，“現在我們在的這些區域濃霧散開的時間還比較短，說不定還有好東西，我們邊走邊找。”

紫寧和阿萊自然聽九舞的安排，所以他們三人就展開了行動。

“我們是天清宮——”話還沒說完，就戛然而止。

紫寧和阿萊在不遠處采摘某種花朵，不斷往身後的竹簍裏裝，九舞叉腰站著，旁邊橫七豎八地躺著好多人，一個個痛苦地呻吟著。

“管你是什麽天什麽宮，凡是本小姐看上的，統統收走！”

很快，各方勢力都聽說了消息，有一個三人小隊，這幾天橫掃各方，四處掠奪。

“阿萊這個交給你練手……”

“不對不對，這拳不是這麽打的……”

“太弱，太弱了……”

阿萊被九舞各種教訓，不過紫寧卻看的明白，其實阿萊天賦不錯，他就是有些缺乏自信，現在在九舞的逼迫下，他的進步極快。

“吼！吼！吼！”

這天一聲聲巨大的咆哮，突然響徹莫幹山。

紫寧他們心神震動，九舞嘴裏塞進一個果子，嘟囔著：“前面那幫老家夥把什麽東西給放出來了，這下可有得熱鬧了。”

在九舞他們上方數裏，那裏霧氣剛剛褪去，一名天元長老迅速前進，突然，濃霧中亮起了一雙雙眼睛，密密麻麻的兇獸從濃霧中跳出。這些變異兇獸，這在莫幹山不知道得了多少好處，隨著莫幹山的開啟，它們也獲得了自由。這麽久的時間，就算是一只兔子，慢慢積累起來也能強大到離譜。

山體從那裏開始，坡度變的更加緩和了，也就是說，莫幹山直徑開始更快的收縮，隨著向上攀登，人會越來越密集，戰鬥會越來越激烈。

幾天時間過去，山上野獸的吼叫聲、修者的交戰聲一直就沒斷過，空氣裏處理淡淡的霧氣，還有淡淡的血腥味。

阿萊從前面樹林裏跌跌撞撞的跑回來，面色難看，“老……老大……這邊有東西……”

紫寧和九舞跟著阿萊轉進那片樹林，紫寧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——這裏地勢平緩，本是一片蒼翠的草地，但是現在卻屍橫遍野，散發著惡臭，屍體已經開始腐爛，一些惡心的蟲子從眼睛、嘴巴、耳朵爬進爬出……

“真正殘酷的階段開始了。”九舞反應倒是平靜很多。

接下來紫寧他們陸續見到很多屍體，有兇獸殺的，有人殺的。

九舞帶著他們，刻意避開了很多兇獸和修者，他們三人以螺旋上升的路線，慢慢走上去。過程中九舞確實收集到很多好東西，紫寧和阿萊也吃了不少，紫寧就吃過一種碧綠的果子，入口之後化成一股清涼，瞬間大腦空靈很多，一夜時間想通了很多問題；而阿萊更是在這段時間裏晉升為玄級武者了。

紫寧和阿萊的竹簍終於空了。

“我們今天就要真正進入核心弟子的爭奪的地區了。”九舞這天終於決定。

算算時間，從他們正是進入莫幹山已經過去三個月了。由於有霧氣遮蔽，看不到山外的情況，但是紫寧知道他們現在所處的地方一定很高了。

“所以，現在開始會遇到很多危險。我顧及不到你們的時候，你們首要的就是保命！”九舞道。

紫寧已經完全鞏固玄級咒語的發動，甚至有可能觸及地級的門檻，就像上次那樣，一般的危險他都能應付；倒是阿萊現在還比較弱，始拳決他才練成第一拳——角拳，始拳決共有角、斷、離、震、疊五拳，各具特點，隨著境界的提升，威力不斷增強，直至天人之境。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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